元祐元年春。
江宁半山园。
榻前的窗棂外,一株病梅在寒风中摇曳。王安石披着旧棉袍从病榻上,手持银剪,正细细修剪着枯枝。
“司马十二真要尽数废除新法?”
“汴京来的太学生是这么说的。”侄儿王防言道。
“不仅要废除新法,对党项和契丹还要妥协,甚至连章相当年在京畿为御辽所设的三镇辅军也要裁撤。”
咔嚓一声,枯枝应声而断。王安石缓缓放下剪刀,灰白的胡须微微颤动道:“司马光要废尽新法,由着他去为之吧,若天祚大宋,则新法终不可泯。”
“日后必有能复之新法者,这些话不为外人所道,你自己明白就好。”
王防闻言道:“是,侄儿谨记叔父教诲。”
“我让你焚毁的《日录》,可都办妥了?“
王防稍稍迟疑,然后道:“小侄已是烧了一部分了。”
王安石点点头,仍是不放心道:“熙宁七年时,老夫第一次罢相后,吕惠卿发动党羽清查,追究旧事。”
“并阻扰老夫复相,这都是教训。”
“老夫当时岂有心与他争。后来老夫写日录,既是备以自省,也是他时去位,当以日录修缮后进予先帝。同时也是为了记变法始末,明是非曲直。”
“为何叔父后来不呈给先帝?”王防小心问道。
“先帝晚年.“王安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待平息后才苦笑道:“那时候君臣分歧已深,再呈这些徒增伤感。“
“老夫久病至此,时日已是不久。若司马光复相,他日这些日录留在你们手中,怕是一场祸害。”
王防闻言点头道:“这些都是丞相的心血。日后读史者看来方知丞相心血。”
“怎能见司马光编排是非,诋毁新法。”
王安石道:“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?”
“只要新法利国利民,自会有人继承。何须这些文字佐证?”
“今日你当着我的面,把这些都烧了。“
王防无奈只能照办。
铜炉里日录的灰烬腾起青烟。
王安石看了一眼窗前的病梅叹道:
“老年少欢豫,况复病在床。汲水置新花,取慰此流光。流光只须臾,我亦岂久长。新花与故吾,已矣两相忘。”
王防听着这句‘新花与故吾,已矣两相忘’不由更是感伤。
……
王防烧了半卷,片刻后有人道:“知江宁沈括来访。”
司马光拜相后,让沈括改任知江宁,却不补行枢密使之职,如同废掉了当年章越所设的行枢密院。
王安石当年对沈括这‘三姓家奴’行为很不满。
王安石命王防不必再烧,王安石到了客厅最后还是见了沈括一面。
二人相见,沈括面对王安石一揖到底道:“沈某见过丞相。”
“沈某当年所为无状,愧对丞相。”
王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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